第444章 这就够了(1/2)
他从大衣内袋掏出手机时,指尖还带着楼顶寒风的凉意,屏幕在暮色里亮起来,映出母亲那张笑盈盈的头像——那是去年中秋拍的,母亲坐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,手里捧着块月饼,眼角的皱纹里盛着月光,像藏了一汪温柔的水。
拨号的手指微微发颤,“嘟——嘟——”的忙音在风里飘着,每一声都像敲在心上。他数到第七声时,电话终于被接起,母亲的声音裹着刚睡醒的慵懒,像浸在温水里的棉花:“景辰?这时候打电话,是工地上不忙了?”
“妈,”陈景辰把脸转向风来的方向,让呼啸的风声冲淡喉咙里的哽咽,“我负责的9#楼,今天封顶了。”他顿了顿,声音里的激动再也藏不住,像刚烧开的水直冒泡,“从挖地基那天算起,一百三十天,一点安全事故都没出,刚才张工还给我发了奖,红本本的!”
电话那头静了两秒,随即爆发出母亲清亮的声音,像突然被点燃的鞭炮:“真的?我儿子出息了!”他甚至能想象出母亲此刻的模样——定是猛地从沙发上坐起来,手在围裙上擦了又擦,眼里闪着光,要跟隔壁李婶炫耀的兴奋全写在脸上,“我就说你打小就稳重,垒积木都比别家孩子搭得牢,现在盖大楼,果然不含糊!”
“是项目部同事们一起使劲的结果。”陈景辰笑着,眼角的泪却顺着脸颊往下淌,凉丝丝的,砸在手机屏幕上,把母亲的头像晕成一片模糊的暖黄。他赶紧用袖子蹭了蹭,声音软下来,像小时候跟母亲撒娇,“妈,等开春了,您身子骨再硬朗些,我接您过来看看。站在楼顶上能瞅见大半个城,墙是我盯着砌的,钢筋是我验过的,保准比咱家老屋结实十倍,刮台风都不怕。”
“好,好,妈一定去。”母亲的声音忽然低了,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哽咽,“到时候妈给你带点腌菜,就着工地的米饭吃,比食堂的香。”她顿了顿,又絮絮叨叨起来,“天冷了,你那棉裤穿上没?别总仗着年轻扛冻,我前儿听收音机说,今年冬天比往年冷……还有食堂的菜,别总吃素,多要点肉,你现在干的是重活,亏了身子可咋整……”
“知道啦妈,”陈景辰听着母亲的念叨,心里像被热水袋焐着,暖洋洋的,“我每天都喝鸡蛋汤,老王师傅还总给我带他家腌的腊肉,吃得壮着呢。您也别总惦记我,按时吃药,多晒太阳,等我回去陪您赶集买花布,给您做件新棉袄。”
挂了电话,手机还贴在耳边,仿佛能留住母亲最后那句“路上小心”的余温。陈景辰站在楼前,看着夕阳把最后一缕金辉泼在9#楼的墙面上,整栋楼像被镀了层铜,在渐浓的暮色里泛着温润的光。远处的塔吊臂上,红旗还在猎猎作响,风穿过钢管的缝隙,发出“呜呜”的声响,像谁在低声歌唱。
他忽然想起项目刚开工时,自己在基坑边摔过一跤。那天雨下得急,泥地里的钢筋头把裤腿划了道大口子,膝盖渗出血来,他咬着牙爬起来,第一件事是检查旁边的防护栏有没有被撞歪。晚上在宿舍换药时,看着伤口火辣辣地疼,他给母亲打电话,却说“工地上啥都好,住得暖吃得香”。那时母亲在电话那头说“别硬撑”,他笑着应“哪能呢”,挂了电话却对着天花板发呆,不知道这没日没夜的熬,到底值不值。
此刻站在这里,看着这栋从泥土里“长”出来的高楼,他忽然懂了——那些凌晨三点的巡逻,那些反复核对的图纸,那些跟工友红过的脸,都不是白熬的。就像母亲种庄稼,春天播下的种子看着不起眼,可浇足了水、施够了肥,秋天总能沉甸甸地压弯枝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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