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41章 盐脉新声(2/2)
比目鱼这时游向镇海塔的方向。三人跟着它来到石塔底层,发现积水潭里的青铜匣子不知何时被打开了,里面的潮汛图上,最高水位线处多了道新的刻痕,刻痕旁画着株红树林。萧凡突然注意到潭壁的石砖上,有几处新鲜的凿痕,拼在一起是个“稻”字。
“塔基里还有东西。”老张用撬棍撬开刻着“稻”字的石砖,砖后露出个暗格,里面藏着个陶瓮。瓮口用红布封着,布上盖着枚方形的铜印,印文是“盐课司”三个字——明代管理盐务的机构。打开陶瓮,里面装着满满一瓮稻种,每粒种子上都有个极小的红点儿,像被比目鱼的尾纹点过。
当天下午,县农业局的人带着检测仪器赶来。稻种的基因检测显示,这是种早已灭绝的耐盐稻品种,种子外壳的盐分含量与现代红树林的根须完全一致。“明代盐工把稻种藏在塔基,是怕海啸后断了生计。”农学家捧着稻种,“这些红点儿是用盐晶水点的,能保持种子的活性,就像给它们施了防腐剂。”
比目鱼的第九道环纹在三天后显现。这次没有红线,环纹的间距是四毫米,刚好与盐稻穗粒的霜纹吻合。萧凡在电子档案里记录时,发现电脑屏幕的倒影中,红树林的嫩叶正在风中摆动,叶尖的朱砂红在阳光下连成线,像在续写那首潮信歌。
徐老人带着村里的老人来滩涂播种。他们按照铁盒麻布上的图案,把稻种撒在红树林的间隙里,撒种的手势与比目鱼摆尾的动作惊人地相似。“我爷爷说过,撒盐稻要‘顺鱼势,逆潮向’。”老人边撒种边念叨,“鱼知道哪片海会养庄稼,就像祖辈知道哪片土地会养人。”
播种后的第五天,辰时的潮水漫过滩涂时,萧凡发现盐稻发芽了。嫩芽是淡红色的,根须扎进泥土的瞬间,比目鱼的第九道环纹突然发出微光。他想起博物馆的“晶纹纪年”展区,那里的亚克力管里,新添了粒盐稻的种子,旁边刻着行小字:“盐脉会结果,记忆会发芽”。
闭馆前,那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又来了。她这次带了个玻璃罐,罐里装着从滩涂舀的卤水,水里泡着片红树林的叶子。“老师说这是生态循环。”女孩把玻璃罐贴在展柜上,罐里的卤水突然开始旋转,形成个微型的漩涡,漩涡的纹路与比目鱼的尾纹完全重合。
比目鱼游到玻璃前,用吻部轻轻碰了碰罐壁。这时,女孩发现罐底的泥沙里,有个极小的东西在动——是条刚出生的小比目鱼,尾鳍上已经有了道淡淡的环纹,间距恰好是四毫米。
萧凡看着这一幕,突然明白“晶纹密语”从来不是秘密。它是比目鱼的尾纹,是红树林的红丝,是盐稻的嫩芽,是老人的潮信歌,是孩子罐里的漩涡。它藏在卤水的纹路里,在盐晶的红光里,在每个守着这片海的人心里。
当晚的月光格外明亮。萧凡站在镇海塔下,看着滩涂的盐稻在潮水中轻轻摇晃,像片红色的波浪。比目鱼的尾鳍在月光下泛着银白,第九道环纹的边缘,已经隐隐透出第十道的影子。他知道,这道新的环纹会记录下盐稻的生长,记录下红树林的繁茂,记录下这片海与这片土地的下一段约定。
潮水退去时,沙地上留下些细密的脚印,有老人的,有孩子的,还有比目鱼的尾鳍印。这些痕迹交叠在一起,在月光下拼出个完整的“生”字,像在告诉所有人:只要有人记得,晶纹就会一直诉说,盐脉就会一直延续,在卤色的时光里,永远写下去。